遭遇襲擊後，我方雖無巨大損傷，但夜裡總是睡得不安穩的赫琳悄悄起身。身上微微發熱，卻沒有流汗，這種熱並非因為氣候而是由體內而生的。 　　四周圍繞著貨物的複雜氣味，百里香、胡椒，煙燻，以及麝香——陌生的味道，說不出來是喜歡還是討厭，只覺得它的濃烈凌駕於一切。 　　她輕手輕腳地走出帳篷。外頭插著一根火把，月亮被雲遮蔽，星空藉此機會大放光明。 　　走出外頭才意識到夜晚的寒意，她搓了搓手臂。 　　身後傳來細微的布料摩擦聲，赫琳轉身一臉歉意地說：「我吵到你了？」 　　提爾搖頭縮回帳篷，不久後便又鑽出手裡拿著一件披風，他將之披到赫琳身上。 　　「謝謝。」赫琳露出燦爛的微笑。 　　「你也睡不著嗎？」提爾輕聲問。 　　兩人坐在帳篷前。風微微地吹過，火光在赫琳臉上閃爍，光與影錯落，看似沒有規律卻依循著世界的邏輯。 　　「嗯。一闔上眼就會想起前幾天的夜襲，睡意立刻被嚇跑了。」赫琳苦笑，她發現提爾身穿單薄，記得拿披風給自己卻不多穿一點，她勾起一抹憐惜而無奈的微笑，瞇起眼拉起身上披風蓋到提爾後背。 　　提爾低頭垂下眼簾，長長的睫毛也遮掩眸光中的憂傷。 　　查覺到對方的情緒，赫琳趕緊換了個開心的話題：「不過最近也夢到很有趣的夢，例如被蘋果追著跑，或者是坐在駱駝背上在天空飛。」 　　「駱駝有長翅膀嗎？」提爾的表情柔和了許多。 　　赫琳回想，搖搖頭說：「沒有欸。對欸，那牠是怎麼飛起來的呢？」 　　「可能是神力駱駝吧？」提爾笑了笑，話題一轉，「好像明天就會到下一個聚落點了。」 　　「嗯，到那裡應該就可以安心休息了。說起來，我剛剛夢到磚紅色的天空下有一池純白色水，水面飄著鮮花，接著有很多人從地面鑽了出來，身上佈滿黑色的蟲，也可能是灰塵，細細的、扭來扭去的。這些人走入池裡直至滅頂，接著再次出現全身都散發出金光，那些黑色的東西消失無蹤。」赫琳眨了眨眼。 　　「這樣的場景，聽起來有點可怕，但也有點漂亮呢。」提爾富饒趣味地回應，「赫琳是旁觀者，還是也跟著走到水池呢？」 　　「嗯..…我自己好像..…是旁觀者，但最後我也有洗乾淨。」赫琳沉思，「啊，洗乾淨。下一個聚落如果水源充沛就好了。沾到毒粉的那幾件衣服我想快找到地方洗一洗。」 　　那個毒粉其實並沒有強烈的毒性，只是會讓接觸到的人皮膚發癢，用水清洗就沒事了。 　　但幾天因為水資源拮据，赫琳先將那幾間衣物好好地收在行李中，等到走到有河流或者水源充足的聚落再進行沖洗。 　　「啊，那個感覺很有用呢。赫琳你還有嗎？」如果之後又遇到危險，赫琳帶著這個他也比較安心，不過他再也不想讓赫琳一個人面對敵人了，他想要將赫琳護在身後，讓對方依賴自己、依靠自己。 　　「還有五包左右！」赫琳笑著點了點頭。

－ 　　協助香皂店商家的工作完成，購物也結束，兩人跟商家主人告別後便立刻前往浴池。 　　提爾跟赫琳沐浴完，邊聊前天赫琳的夢境邊走回旅館休息，午後三點，赫琳跟提爾說自己要去洗衣服，提爾本來想要跟著去，卻被赫琳一句話打回房間：「今天早上走那麼多路你應該也累了，而且你臉這麼紅，我擔心你感冒，你好好休息吧。你要洗的衣服也給我吧。」 　　「你大概多久會回來？」提爾雙手捧著袋子遞給赫琳，「洗完的衣服應該很重吧，我還是跟著你去比較好吧？」最後的掙扎。 　　「一個小時左右吧？」赫琳回答，「不會很重啦。沒有比你的健康更重要的事情。」她嚴肅地看向提爾，「多喝水，多睡覺！」 　　提爾無話可說，沉默地享受被重視的愉悅感。 　　赫琳找了個可洗衣的供水處，用早上買的洗衣皂仔細搓洗著衣物。 　　洗完回到旅館房間時，只見桌上留下一張紙條：「我出門一趟，可能會很晚，不用等我」。 　　赫琳將紙條收進懷裡，開始晾衣服。 　　半夜，面東的窗與月色擦身而過，屋內一片漆黑。 　　細微的腳步聲停在門口。 　　那不是提爾，尚未睡著的赫琳如此判斷。因為那是雙腳健全的人行走的聲音。她警覺地悄悄坐起。 　　然而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，腳步聲又響起，越來越小聲，直至靜默。 　　隔天天剛亮擔憂到整夜失眠的赫琳立刻換好衣服要出去找提爾，一打開門，便迎面撞上一個高大的「東西」。 　　「提爾！」她一不小心喊了出來，忽然想到大清早的大呼小叫會吵到別人而心一驚，趕緊將人拉回房間，「你去哪裡了？」 　　提爾笑了笑沒有回答，笑容十分憔悴。 　　對方不想說，赫琳也不強求。 　　「這是你的『老朋友』說要給你的。」提爾邊說邊給赫琳一個小袋子，接著逕自走到床邊低聲地說，「抱歉，赫琳。」說完便立刻躺下用被子將自己緊緊包住。 　 　　袋子裡面是一個精緻華美的宴會手套。對於這份禮物賀琳十分困惑，在她的記憶中沒有認識任何會送給自己這份禮物的人。 　　她將這份神秘禮物跟阿薩送的黑森林蜜一起收進行李中。

他身上有別人的味道。

赫琳拉緊了束口繩。